赵佶思前想后,把子称贤侄这番金玉良言反复消化,最终实在是越想越喜欢。
恨不得立刻回宫,召集那群翰林出身的学术官一起来讨论这个问题,把大宋此前治史的态度、对前朝故事和本朝初期事迹的定性,全部重塑一下。就按照赵子称的思路重塑。
只可惜,他现在还顶着“濮王支脉赵士从”的假身份呢,为了避免穿帮,赵佶也只能耐着性子等酒宴结束。
而陈东和其他几个太学生,对于刚才那个辩题的结果,并没有太上心。因为赵子称说的那些结论跟他们没有利益关系,他们也就学术上图一乐。聊完这个问题后,他们很快又顺着往下发散,提出了更多新的好奇。
赵佶也只能耐着性子听他们说完。
此时此刻,陈东因为兴奋,酒意也稍稍缓解了一些,只见他略微捋了一下思路后,继续问道:
“贤弟刚才那番说法,虽然闻所未闻,但听起来似乎不无道理,令人大开眼界。
不过若真是按‘乱世之时,是否有利于汉人天下重归一统、让汉人不必再打内战、不用因此多服兵役徭役缴纳钱粮’这几条标准。来判断一个朝代是否有天命和德运、以及其天命和德运的始终时间。
那么恐怕五代史都要重新论定了,事情还是那些事情,但史官对那些乱世的评价和论说,肯定会天翻地覆。不光是五代十国,哪怕是之前那些持续分裂的大乱世,如三国、南北朝,恐怕也有一些东西会被官史重新评价吧。”
陈东这些人学术辩论并没有目的性,纯属想到哪算哪。
但赵子称目的是很明确的,他今日所言的每一句话,都是隐含深意,埋了雷的——柴荣、赵匡胤、赵光义当年的真实想法,已经没人知道了,赵子称刚才说的,并不能代表前人的真实想法,只是这么解读对赵子称未来的计划最有利,所以他故意这么说的。
也正因为赵子称目的性很明确,所以他并不想扯太远,跟陈东他们聊三国南北朝那种历史的认定问题。
不过听了陈东的问题,也让赵子称略受启发。比如原本在宋朝之前,对三国历史的看法,完全都是以魏为正统,就没考虑过季汉,因为传统学说认为正统只能是要么全有、要么全无的,不存在中间过渡状态。
似乎正统和天命,是在禅让那一刻从甲到乙瞬移完成的。
但是宋朝之后,官方也好,民间也好,对历史上一系列分裂乱世的看法,都有过相当的变化。这里面一个重要诱因,就在于宋朝时出现了长久的分裂对峙,而且宋对于辽国乃至后来的金蒙,长期处于军事弱势。
包括民间,也是在宋朝的时候开始,对刘备诸葛亮同情越来越多,对曹操的形象越来越抹黑——后世读《三国演义》的看官,或许会觉得罗贯中黑曹操,但其实罗贯中是一向标榜自己公允、把曹操的形象从之前的民间《三国志平话》往回找补了。
如果看过宋元时的民间话本,就知道当时曹操阵营的民间形象,比演义还要差很多倍。举一个例子就明白了:
施耐庵写《水浒》,说勾搭宋江小妾阎婆惜的那个书吏叫“张文远”,或许有人会奇怪这人怎么跟张辽重名,但实际上施耐庵就是故意这么写、以减少读者认知成本的。
宋元话本里曹操阵营压根就没有正面的文臣谋士形象存在,所有动脑子的事儿都是让曹操自己或者一堆抖机灵小丑一样的武将来完成。
当时有几百部小说里的奸吏都叫“张文远”,就跟21世纪有几万本网文里的恶毒白富美都叫“柳如烟”是一个道理。
这一点在赵子称穿越后也亲自有所体会,他自己看戏听说书时就见过几十个叫张文远的小丑型角色了。
而这一切心理基础,是可以被赵子称继续深挖利用的。
他虽然不会评论那些太久远没用的东西,但既然陈东都递了话柄,借机稍稍重新解构一下对离得不太远的五代十国的评价,对于他未来夺权肯定是有好处的。
……
心中梳理明白了自己有什么可做的之后,赵子称也就不吝大刀阔斧地谈论起自己的历史见解了。
他首先肯定了陈东的怀疑精神:“陈兄所言不错!按照我刚才的那番史学见解,其实五代十国的历史,确实要好好重新评判。
本朝之初,其实太祖皇帝和其中一批学问渊博的文官,就考虑过别修什么《五代史》,只要重修唐史,然后比照班固修《汉书》时那般,在西汉的史料末尾加《王莽列传》的体例。
把那些没有正统可言的篡窃贼子,按王莽的待遇,直接加传,一个列传就记载一代伪朝的事迹。其实我始终觉得,当年这种想法也不能算错,因为五代时有多少篡窃之贼,统一的疆域范围还远不如王莽大、持续时间也远不如王莽久。
王莽好歹还实质上短暂统一过天下,还坚持了十五年,五代时,有几个坚持超过十五年的?
至于‘十国’之名,不过是因为有人写了一本《十国春秋》,然后史家就约定俗成称其十国,但在我看来,也大有
第51章 从来就没有什么五代十国(1/4),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