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沧州军入宫的最后一刻,武振山回到了宫廷西北边,武夫人纪敏的那个小院子里。
兵荒马乱,宫人几乎都跑完了。
武振山稍微稳了稳,没有第一时间进院子。
因为纪敏曾跟他说过,她要与他此生不复相见。
此生,呵,此生……
他们的一生,马上就要完了啊……
所以,武振山到底还是走入了那个院子。
毕竟她始终是武振山唯一的夫人,武振山称王之后,也是大凉唯一的王后。
故而院子一直被打理得很好,一进门,奇花异草、草木葳蕤。
顺着小径,走到了最后——
武振山看到一个打扮素净的秀美女人,她正坐在一个绣绷前,绣着一双虎头鞋。
他多久没看到她了呢,他算不清了,九年?十年?
怕是已经有十年了吧……
他都快忘了她的样子了……
他既想要见到她,又憎恨见到她,这样的情绪横亘了短暂的一生。
他站立不稳,他来此的时候,已经被流矢射中了背部。
血一路流下来,葳蕤枝叶上沾满了他的血,淋漓地往下滴。
“你在做什么?”明明是大凉的王,明明是临死之际,和她说话,他却还是要思虑再三,忐忑不已。
女子顿了顿,“我在为我的孩子绣小鞋子。”
她的眼里雾蒙蒙的,神智不甚清明。
武振山咧嘴一笑,“你的孩子早就死了,你还为他绣什么?”
看,明明是想引起她的注意,一开口,永远是最为毒辣的讽刺。
“啊啊啊啊啊!”女子一听这话,那疯癫的情绪一起,举起那梭子就往武振山的胸膛一刺。
武振山蓦然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刺入左胸的锋利梭子。
旋即他坦然一笑,似把之前几十年的情仇全部一笔勾销:“这样也好……”
那女子见了血,懵懵懂懂的眸子清亮了一瞬,她看到自己握住梭子的手,又见那胸腔绽放的血花,茫然张大了嘴,伸手去捂:“振山……振山……”
他笑着看着她,一点点滑落。
“振山,振山,你不要出事啊……”纪敏的泪一滴滴往下落。
“我真……恨你啊……”武振山笑着说。
他粗糙的手指,揩着女人脸颊的眼泪,“我……我真恨你啊……”
有恨才有爱,恨比爱长久。
………………
余绍走进院子的时候,看到这一对中年男女正相互依偎着,男人的血快流尽了,女人似乎也自己吞了药,奄奄一息地靠着他。
“你来了?”男人睁开眼,缓缓道。
“我来了。”余绍眼睛里平静无波,半点没对自己释放假消息,害得武振山落败产生丝毫愧疚。
他只是道:“谢将军让我最后来处理你们,给你们做个告别。”
武振山听了,闷闷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有气无力地咳嗽:“这就是我的孩子啊……”
“没心没肺、没有礼义廉耻,就跟我一样……”
那只独眼里,满含了余绍看不懂的悲哀。
“父亲,母亲,你们放心,我会好好安葬你们……”余绍像所有的孝子贤孙一般,说着无比孝顺的话语,做着比谁都残忍的事情。
“我不是,我不是你的母亲!”纪敏见武振山不行了,自己也在不久前服了毒药。
她虚弱反驳。
余绍就这样看着,这个曾经对他爱护有加,又在一夕之间,向自己发疯,砍伤他脸皮的女人:“您不是我的母亲,又是谁?”
死到临头了,武振山再也不有所隐瞒了:“她确实不是你的母亲,她是你的姐姐……”
余绍那古井无波的瞳孔里,头一次挂上了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杂质:“?”
趁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武振山向他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小时候是被野狼养大的,后来因着好奇下了山,成了云州流浪的一个小乞儿……”
小乞儿虽然脏,但长得却是面目清秀。
一次,云州节度使纪元家的大小姐施粥,路遇小乞儿,便捡了他回去当马奴。
因着大小姐纪敏的看重,小马奴表面上得到了不少优待。
可实际上,大小姐越是关心、越是看重,底下人那无穷无尽的嫉妒心便越加昭彰。
小马奴被人侮辱、被人殴打,恩宠越重,虐待就越重。
小马奴还是就这么长大了,他出落得越发英俊伶俐、结实有力,他与大小姐青梅竹马、两厢情愿。
可那样的模样也受到了很多人的觊觎。
其中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云州节度使纪元的夫人,大小姐的生身母亲:
崔氏。
崔氏乃是洛京大贵族崔家的庶女,从小被方圆规矩规训教导,出落得高贵婉约、礼仪周到,看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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